楚雷看了白冰一眼，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那平淡的樣子，就像是完全與他沒關系一樣，這讓得白冰心中頓時一沈，其他人心中也是因此有些許不安。

他將手中的卷軸合上，輕輕放在一邊的桌子上，然後又拿出了一卷卷軸，繼續讀道：“聖靈歷342年六月七日，神都丹聖皇甫斌攜孫皇甫韶峰前往金桐商會提親，欲迎娶金桐商會會長之女，後被火靈珠傳承者楚雲飛與啟明學院院長寒風雪攜數十名強者以強硬手段打得狼狽而逃。”

“聖靈歷349年七月十七日，時隔多年，皇甫斌之師劉長河攜帶皇甫韶峰再次前往金桐商會提親，此時金桐商會會長之女奚潔已是水靈珠傳承者，實力已臻化境，親手將其重傷打退。”

“但在同年八月起，奚潔被發現與苗家大少爺苗一峰關系暧昧，並常見二人於金桐商會旗下的匯金小館共同進餐，據統計，每月平均下來，約有二十三次。”

“據悉，在此之前，二人就曾頻繁相互見面，並多次在一笑樓、不走酒樓等地方共同進餐，並且相處十分和諧。”

“同年九月二號，苗家家主苗靖親自登門，向金桐商會提親，金桐商會態度暧昧，奚潔本人沒有回應。”

楚雷神色有些古怪，然後將這卷卷軸合上，有些感慨地道：“沒有回應……不答應，但也不拒絕，或者，算是默認吧？我前兩天剛到聖城的時候，還聽到了一些小道消息，大致就是說金桐商會已經有不少人開始促成這件事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我們只是生意上的往來，金桐商會……”

楚雷揮了揮手，不讓奚潔說下去，微微一笑，再度拿出了另一個卷軸，念道：“聖靈歷349年七月二十七號，守護塔來人既前往聖殿之後，來到啟明學院，找到啟明學院現任代理院長淩志峰，代雷靈珠傳承者甄榮向淩志峰之女淩雪，也即木靈珠傳承者提親，甄榮當場立下誓言，將會用一生來全心全意地對待淩雪，淩雪拒絕，淩志峰態度暧昧。”

“同年八月六號，甄榮與江若雪一起進入啟明學院，同樣以教習的身份，向淩雪展開了瘋狂的追求，同年八月十六號……”

念到這裏，楚雷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後他撓了撓頭，有些無奈地道：“我是不是太閑了，居然在這裏念這玩意。我不想念下去了，你們想繼續聽嗎？”

“雷，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啊，楚長老，你聽我解釋，當時是我以為你死了，為了雪兒考慮……”淩志峰臉色也是有些變化地道。

“對，你們呢，都有著自己的原因。白冰，為了給她爹贖罪，為了聖殿；奚潔呢，是為了金桐商會的利益；而淩雪呢，又是為了淩代理院長，亦或者是為了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情。反正你們老有理了。”

楚雷輕輕放下手中的卷軸，將三卷卷軸整整齊齊地放在桌子上，語氣很是平淡，就像真的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甚至臉上還帶著淡淡的微笑。

但不知道為什麽，楚雷的神情和平淡，卻讓眾人覺得心頭一緊，一股不安，一種說不清的陌生感和恐懼感，就這麽在眾人的心中升騰而起。

“當然了，不論我以前有沒有愛過你們，我應該是沒有跟你們表露過，更沒有跟你們確立什麽關系，自然沒有任何的立場去說什麽，你們也不用解釋什麽，沒有必要。你們要跟誰談情說愛，或者你們要嫁給誰，我都管不著。”

“更何況，我已經死了，站在這裏的人，或許是你們知道的人，但已經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人，那我就更沒有立場說什麽了。不過，從這些事情能看出來，你們所要的，與以前的我想要的，是不同的生活。”

“我記得，先前你們說，白冰和奚潔已經脫離了自己背後的勢力，不問世事。然而白冰還是在顧慮著聖殿的一切，甚至連自己的情感都要考慮到聖殿的態度。而奚潔，畢竟是金桐商會會長的女兒，不能完全放下商會中事。至於淩雪，似乎就是什麽都要顧慮自己的父親，不論是生活還是情感。”

“貌似，唯一一個真的完全脫離了自己所屬的勢力、不問世事的，只有我的結義姐姐月馨，所以，她與嚴華再度走在了一起，即使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古月，但這並不妨礙任何事。”

“換句話說，奚潔和白冰，都無法割舍聖城的一切，聖殿或金桐商會的一切，甚至……我感覺其中好像還有著一絲對地位和權勢的留戀。而淩雪顧慮親情大於愛情，永遠無法在沒有家人同意的情況下，全心全意地愛一個人，這不是缺點，但也不是優點，因為，在這種性格下，你也只會嫁給自己家人同意你嫁的人。”

“或許，這也是，如果我在第一次離開聖城之前，就對你們有著特別的情感，卻終究沒有表示出來，而是選擇離開的原因之一。這段時間，我通過一些情報，對以前的我，也算有些了解，以前的我，似乎非常向往簡單平凡的生活，而不願意卷入利益紛爭之中，但我也應該不會因為自己的好惡，而自私地讓別人跟隨自己的腳步去選擇。”

“我知道你們在顧慮什麽，也理解你們的顧慮，更知道有些情報不能盡信，但我所說的事情應該不是假的吧？雖然其背後的含義可能不同，但結果就是這個結果，不是嗎？”

“你們不可能不知道這些情報，但你們依然選擇保持這種狀態，這已經很說明問題了。這說明，我……準確的說，是以前的我，對你們來說，其實並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麽重要。”

“以前的我，跟你們的人生選擇就有所偏差，你們喜歡聖城的繁華，以前的我喜歡平淡和簡單，這是一種價值選擇的不同，如果以前的我真的愛過你們，那我遲遲不挑明，應該就是因為這個吧，有這個矛盾的存在，就算在一起了，最終也會分開。”

“我說了這麽多，你們該懂了吧？既然我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已經死了，就當作我死了吧，現在的我，想不起任何的事情，其實跟死了也沒什麽兩樣。就算我以前真的愛著你們，但那時候我都沒有跟你們表露什麽，現在的我，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你們就繼續按照這樣的生活方式生活下去吧，忘記有關我的一切。”

“我不知道那江若雪、甄榮和苗一峰是什麽人，但既然能讓你們露出笑容，並且讓你們並不排斥保持這樣的情況，那就跟他們好好的過下去吧。我祝福你們，如果你們能夠幸福，我想，以前的我，也很樂意見到這樣。”

“不，不是的，你真的誤會了，我們……”

奚潔趕緊要解釋什麽，卻看到楚雷笑著搖了搖頭，讓得她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我說過，不必解釋。說真的，我很高興，你們沒有因為我的死而沈浸在悲傷中。只是，我希望，你們以後能夠不要一邊說著因為我的死而悲傷，一邊卻又做著截然不同的事情，老實說，這種做法，讓人感覺怪怪的。”

說完，楚雷微微一笑，不再看因為自己的話語而有些呆滯的三女，平靜地轉過身，看著臉色同樣有些變化的寒風雪、花玉和肖冬。

“老師，師母，姐姐，聖城是個不錯的地方，很繁榮，但是，我應該不屬於這裏。自從進入這座城市以來，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裏就有些排斥的感覺。跟以前的我一樣，現在的我，對聖城的繁榮，對利益、權勢、甚至力量，依然是沒有任何的興趣，相比之下，我更懷念自己先前的那些平凡生活。”

“你……你要幹什麽？”寒風雪有些不好的預感，道。

“我此次前來聖城，本就是為了搞清楚自己是誰，現在，我已經確認了。但是，我並不想去尋找過去的自己，不想讓自己重新成為以前的自己，因為……我有些討厭他。所以，我不想刻意地去恢覆記憶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而且，這半年來，彩彤其實已經告訴了我很多事情，但是，這麽長的時間，我雖然知道了很多過去發生的事情，但都沒有能真正記起來，連一點恢覆的跡象都沒有，或許，我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恢覆這些記憶了。”

“所以，現在站在你們面前的，是你們知道的楚雷，但已經不是你們認識的、記憶中的那個人。現在的我，叫無名，我的人生和記憶，開始於一個平凡的小鎮，也會繼續在那裏生活下去，很感謝你們今天告訴我的一切，但是，我想我的內心真的不想我留下來。”

“老師，師母，姐姐，對不起，雖然我還沒有真正地想起你們，但我現在必須離開這裏，我無法在這裏生活。如果你們有事情要找我，可以去這裏，屆時，我定擺酒歡迎。”

楚雷拿出一道白玉色的卷軸，右手微擡，將一些信息記錄在其中，然後將它輕輕放在寒風雪身邊的桌子上，往後一退，彎腰深深鞠了一躬。

然後，他便是驀然轉身，想要離開，卻被幾道身影攔住了。

“大哥，難道你真的不想留下來？你真的就這麽討厭我們？”

“哥哥，難道你真的連玲兒都討厭了嗎？”

“師父，你別走好不好？”

楚雷微微沈默，看著幾人的模樣，波瀾不驚的心裏忽然間湧現了一絲波動，心頭泛起一股沖動，輕輕伸手，將三人都攬入懷抱，讓得眾人都因此有些驚疑不定。

“對不起，我必須離開。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你們認識的我了。我也不能因為我，打擾到你們的生活，既然一年前我在天地間消散，那或許……我就不應該再回來。如果哪一天，我恢覆了記憶，我或許會去找你們，但現在的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們。你們要保重。”

說完，楚雷直接推開三人，身形一閃，便是繞過人群，大步往著門外走去。

“楚雷！”

“雷！”

“先生！”

就在他即將邁出院門的那一刻，忽然三道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響起，然後噠噠噠的腳步聲響起。

楚雷眉頭一皺，不再遲疑，身形微動，便是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

“為什麽，為什麽他不聽我們的解釋？”

“可能是因為……沒有必要吧。就如他說的，他已經沒有了記憶，已經不再是我們認識的人。不論他曾經對你們是什麽感情，但也已經消失了。他不願因為自己而阻擾你們的生活，也不想因為任何事情改變自己的想法，只想平淡地過日子，這是……生活的選擇不同。”寒風雪握著楚雷留下的卷軸，輕嘆道。

“一直以來，我們都忽略了他的想法，因為他從來只懂得為別人考慮，而我們，也習慣性地把這些當成了理所當然。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該再去打擾他，他受到的創傷，太多了，承擔的，太多了，他真的累了，他需要休息。”

寒風雪靜靜地將卷軸放入儲物戒指，然後對淩志峰道：“淩長老，從今天開始，你的代理院長的代理二字，可以去掉了。”

“啊？什麽？”淩志峰一楞，道。

“如今，我也已經沒有了任何留下來的必要。我與他一樣，不喜歡這些什麽利益啊、權勢啊，我現在只想簡單地陪玉兒過完下半輩子，如果可能的話，再抽點時間去找那小子喝杯酒。所以，今天起，我正式卸下啟明學院院長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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